【傅璎】今天令贵妃奸夫暴打继后奸夫了吗？（2）
比我想象的要话唠一些，那就三发完结吧
或者四发，who knows
评论中求长篇的姐妹们，sorry，我……很容易坑…………orz
有自知之明，基本中篇最多了，露出尴尬的笑容
06
傅恒来向皇上复命。
二人讨论国事，一聊便是大半天。待正事谈完了，弘历翻了翻手上的奏折，突然有些尴尬地说：“朕是不是给你太多差事了？”
从六部到军机处，从中央到地方，从行政到国防，傅恒都有活儿干。满清有史以来，大概傅恒是权力最大的一个外臣，哪怕是张廷玉，恐怕也没傅恒的手长。
傅恒想了想，竟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担心皇帝一时好心撸了他若干个职务让他轻松轻松，反而安慰皇帝道：“奴才不觉得累，反正奴才也没别的事干。”
这是在提醒皇帝，他父母都去了，老婆也死了，儿子不是自己的，偏他还不爱喝花酒逛yao子，实在没有私事可做，只能工作。
弘历于是更尴尬，这一串事儿，基本都是他造成的，于私他确实欠傅恒良多。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真的舍不得割爱。弘历仔细想过了，先皇后说得对，他确实早就看上魏璎珞了，当年再怎么义正言辞，他就是私心要拆散有情人，把女子弄到自己身边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从公事上补偿人家。
于是弘历说道：“不如朕再封个一等公给你。”
傅恒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哪有一个人领着两个一等公爵的？弘历说完也觉得不妥，便改口说：“那干脆封你郡王吧，你配得上，我们大清还没有过异姓王呢。”
傅恒真心觉得不靠谱，跪下去郑重推辞：“多谢皇上，真的不用了，皇恩太重，奴才吃不消。”这么搞确实太隆重了，要真的这么赏，御史能把傅恒骂死，过几年他就会被说成鳌拜年羹尧，想不处理都不行。
可是弘历觉得必须要赏，每天他下朝看到璎珞，都告诉自己，每一个明天都是要对傅恒更好的明天。
“那朕许你配享太庙，郡王衔朕定然是要给你的，等到……呃……”弘历又住了嘴，这怎么听都像是他在咒人家死。天地良心，他绝对没这个意思。
傅恒很体贴地换了个话题：“皇上命奴才每日暴打弘昼，奴才很开心。”
“……”弘历无语，他哪会不知道傅恒在演，可是一来因着令贵妃的缘故他本就想小惩弘昼，二来他深知傅恒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二人矛盾定是弘昼之错，三来……弘历对自己说，傅恒压力大工作忙，是需要一个出气筒，弘昼是自家人，好歹不会生变，就委屈委屈他吧。
话题进展到这里，是要从弘昼开始唠家常了，殿中二人是君臣亦是亲眷，傅恒从小养在宝亲王府，弘历看着他长大，关系实在是比天家兄弟更亲密些，现在公事谈完了，聊点别的也是水到渠成。
弘历将地上的傅恒拉到炕上，二人围坐炉边，气氛甚好。此时傅恒笑得很轻松，就着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非常自然地说道：“依奴才看，弘昼是该敲打敲打。近几日切磋，弘昼总说皇上宠妾灭妻，不顾人常，可是若论人常，弘昼实在是京城中最没资格置喙的人，奴才觉得他荒唐，下手更加没轻重，偏偏他还不服气，奴才打一次，他就说一次，以至于弘昼最近好像伤得厉害。奴才明日定去找他好好聊聊，这样下去皇上恐怕就要怪罪奴才重伤宗室了。”
外面的日头逐渐西沉，空气凉了下去，室内尚有温存，凉风却从窗户缝间漏进来，让人一阵战栗。
弘历正把玩着茶杯，面上似乎一片祥和，但在傅恒说到“宠妾灭妻”四个字时，他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前几日你们闹到养心殿那次，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
傅恒面露难色，很是犹豫。
弘历也不忍破坏这难得的气氛，放低声音柔声问道：“恒儿，你莫要怕，弘昼是朕的弟弟，难道你就不是吗？你小时候在宝亲王府的时候比在富察府时都多，你可算是朕和容音拉扯大的，有什么事害怕对哥哥说吗？”
傅恒眼神顿时柔和不少，四十多的人了，此时的神情一如少年时一般羞涩，垂着眼睛轻声叫道：“弘历哥哥。”
弘历温柔地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于是傅恒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回答说：“奴才……嗯……”他抬起眼睛，看到弘历不赞同的眼神，乖巧改口道，“我是在军机处外瞧见了一位公公，穿着后宫总管的服饰，他走得匆忙，神色有异，而当时屋内只有弘昼一人，那位公公只可能是来找弘昼的。我进去质问弘昼，弘昼便和我打了起来。”
弘历挑眉：“后宫的公公？”
军机处在乾清门外，后宫的人跑出去就是不合规矩。他把茶杯放回矮几上，声音沉了下来：“你可看清是何人？”
傅恒眼神瞥向别处，很是为难，最后像是实在敌不过皇帝逼人的目光，耷拉着脑袋很艰难地说：“是承乾宫的袁总管。”
07
袁春望扶着继后在御花园看景，恰巧又在凉亭中碰到了和亲王。
继后走上去，在和亲王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的脸，眼中透露出了万分不解：“王爷，本宫那天不是提议您主动认输吗？您的脸怎么……”
后半句话皇后没好意思说出来，弘昼的脸越来越肿了，惨不忍睹，简直是被人当沙包了。
继后来时弘昼正坐在亭子里自己给自己上药，委屈得不行，此刻急匆匆地正好衣冠，嘟着嘴噙着泪控诉道：“皇嫂，富察·傅恒他简直不是人啊！”
“……愿闻其详。”继后也说不明白，她愿意在这里陪聊，到底是为了安抚和亲王，还是实在好奇。
“今日切磋，他一上来就一拳封了臣弟的哑穴，然后一顿猛揍，臣弟有苦说不出，哼哼唧唧勉强坚持他两炷香，然后傅恒却突然倒地认输了，臣弟正疑惑呢，转头便看到皇兄在不远处观战，见臣弟终于赢了，便夸赞臣弟心志坚定不喊疼，然后让傅恒继续努力，明日……明日再战……”
虽然不合时宜也不合立场，但是这事太好笑了，继后真的非常想笑出声，连忙低头掩嘴假装咳嗽，肩背都因憋笑而微微耸动。
弘昼看着皇嫂展颜，内心也轻松起来，安慰自己道这顿打总算不是完全没价值，至少能哄皇嫂开心，不由地坐近了一些，声音也柔和不少，顺着继后的心思说道：“臣弟以前不曾察觉，近几日才觉得，傅恒果然与他姐姐是亲姐弟。”
继后顺了顺气，笑着问道：“此话何意？”
弘昼歪着脑袋回忆起孝贤皇后，他们不算特别熟，只记得她总是笑得温婉，手上总拈了一串佛珠，看上去是这全天下最通情达理的女子，但是他总是站在当今皇后这边，觉得孝贤皇后是个伪善的恶人。
“孝贤皇后长了张白莲花脸，做什么事情都楚楚可怜，好像占尽天下道理，连皇兄都十二分袒护。”这番描述何等熟悉，可以用来说先皇后，也可以用来说傅恒。弘昼撇了撇嘴，很不满地继续说道：“那傅恒也是如此，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但是那张脸装起可怜来……哎，这么想来，傅恒竟是比孝贤皇后段位更高，毕竟傅恒是个男人，还是名动天下的名将，竟也能将装可怜三个字演绎得如此生动，真是可怕。”
他又想起那日养心殿里虚弱气喘的傅恒……妈呀……当时连他都被骗了过去。
继后闻言，低头不语。她本性善良，却在这紫禁城逐渐发了疯，如今在后位日久，她是真的明白富察·容音确实是好人，不曾生过半分龌龊心思，这在腌臜的紫禁城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那又如何？善良的总归被人欺，就像家破人亡的娴妃那拉氏，就像绝望坠楼的皇后富察氏，时至今日，她已不再执着于独善其身，只是回想过去，会有一些恍惚罢了。
至于富察·傅恒，与她算是没有半点关系。她只知苏静好一生倾心于他，想来如此大好男儿还生了那样一副皮囊，大概算是怀璧其罪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怕傅恒真的和先皇后一般单纯，那也……
突然一阵凉意爬上继后脊背。
弘昼固然愚蠢，但细想他刚刚的话语，竟突然让继后觉得害怕。
富察·容音善良到可笑，但是富察·傅恒呢？他真的和他姐姐一样是遗世独立的白莲花吗？皇上会怜爱一个单纯的皇后，但是真的会重用一个单纯的军机大臣吗？和亲王在和傅恒交恶的十多年中，从内政大臣一步步失了实权，如今在正黄旗管着红带子这等闲差，说是亲王，实际上早就被傅恒挤得没了位置。当年弘昼在御前揍了讷亲仍能全身而退，如今弘昼天天被傅恒暴揍，皇上还嫌傅恒揍得不够努力，这背后的缘由……
更何况，傅恒还和魏璎珞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继后猛地站起来，一时头晕目眩，在原地跌了一跤，弘昼连忙搀扶，继后满头珠翠撞进弘昼怀中，二人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继后忙推开弘昼站稳，勉强笑一下，匆匆离去了，袁春望跟在后头佝偻着背，一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模样。
方才温香软玉，转眼两手空空，弘昼一头雾水，怅然若失，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磕磕绊绊地走了。
弘历从假山中踱步出来，身后仅跟了璎珞、傅恒与李玉三人，面色不豫。
说来还是因为当日傅恒提起的袁春旺私会和亲王一事。此事可大可小，弘历不想声张，便想自己跟着弘昼走走看，带着别人不大方便，便把傅恒叫到身边说话，又觉得君臣二人在后宫行走实在太过诡异，便又差李玉喊来令贵妃，遣退了一应人等，只此四人，悄悄跟在弘昼后面瞎逛，说是看风景，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
璎珞挂在弘历胳膊上，很不在意地说：“皇后娘娘不过是在安慰和亲王罢了，都是一家人，撞见小叔子被人揍成猪头，总归是要关心一下的。”
弘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显然非常不悦。璎珞在心里冷笑，男人到底是男人，哪怕对那拉氏并无什么感情，也会因这种猜忌而动怒。她靠在弘历肩头，悄悄瞄了一眼傅恒，只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神情冷静，似是没看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气氛一时尴尬，李玉察言观色，陪着笑脸说道：“和亲王一向能说会道，奴才刚刚看去，皇后娘娘被和亲王的伤吓得不轻，和亲王倒反而安慰起娘娘来了，都把娘娘逗笑了呢。阖宫皆知皇后娘娘近几年心情不佳，总是少见笑容，还是和亲王有本事。”
弘历一甩袖子，命傅恒三日内将南巡御舟设计图呈上来，便带着璎珞走了。
08
是夜，傅恒又做了梦。
他时常梦见的或是花团锦簇，或是烟火灿烂，或是七巧倾心，左不过是两情相悦，今夜梦中所见却是在那阴冷的辛者库。
璎珞梗着脖子红着眼睛说她喜欢他，但她更想要复仇，一日大仇不得报，一日放不下心结。然后他说他会等她，等她完成心愿，放下一切，那时她便会嫁给他，用一生来偿还他的情。
傅恒从梦中惊醒，身边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泪水糊住了眼睛，叫他看不清头顶的床幔，冷汗流了一身，身上黏腻得很。起身推开窗去，夜明星稀，时辰尚早。
他不愿打扰下人安睡，随便冲了个凉水澡，春日的夜间温度尚低，他被冻得毫无睡意，又爬回床上，被窝中的热气早就散了，他裹着被子蜷成一团，不知怎的就怀念起了那年那个猪脬。可惜此等物件保存不了多久，几个春去秋来，便只能丢弃。
璎珞送他的东西不多，如今还在身上的，只有那个香囊罢了。
傅恒将香囊从枕头下取出来，放在手心细细摩挲，经年如此，香囊早就磨损严重，口子都扎不太紧，常有花瓣会漏出来，落在傅恒衣物中，包裹在朝服之下，只有在夜间入寝时才敢宽衣解带任花瓣飞舞。
即便是最好的绣女，也绣不出再一段时光，园中的栀子花开了又落，当年他们把玩的花瓣，早就已经化作春泥。
仇恨让那女子进了紫禁城，进了长春宫，进了辛者库，进了延禧宫。若是没有最开始的那一件，大概两个人会在世界的两个角落，这一生都不知真情为何物，平安顺遂，却也是浑浑噩噩罢了。
辛者库宫墙框住了夜空，拢住了月光，分割了幸与不幸，往前看是甜，往后看是苦，可是命运逼迫他们走到那个分岔口，即使知道结局，他们仍旧会走向既定路口。
璎珞自梦中醒来，额头热得发烫，有谁的双唇在额间辗转，带着令她落泪的情意。她转过头，弘历睡在她身侧，皇上身体康健体质温热，初春的夜晚依偎在她身边，被窝暖得舒服。
她起身拢拢衣裳，瞄了眼墙边的西洋钟，还有一会儿就要天亮，李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窗外，等着圣上召唤。
璎珞推了推弘历，轻声说：“皇上，该准备大朝会了。”
弘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嘟嘟囔囔的皆是偷懒的借口，最终仍是认命地坐起来，用手指梳理一番乱七八糟的头发，埋怨说：“有时候朕真不愿意当这个皇帝。”
璎珞笑着拉弘历起来，传李玉进屋，替弘历脱下她亲手缝制的寝衣，换上器宇轩昂的朝服，打趣道：“皇上是明君，辛苦皇上一人，造福百姓万千。”
弘历脑子还不大清醒，行动间揽过璎珞，在她耳垂脖颈处胡乱亲了一通，凌晨昏暗的灯火照出令贵妃通红的脸，仿佛仍是当年那个倔强少女一般叫弘历心动，李玉和德胜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弘历像是醉了，搂着璎珞茫然低语道：“若朕不是皇帝，必然得不到你，你现在一定和傅恒平安幸福。”
日头渐渐升起来，空气逐渐变暖。璎珞被弘历扣在怀里，弘历朝服穿了一半，缎面上的龙纹膈在璎珞脸颊上，再细密的针法也会留下针脚，让璎珞脸上发痒。
璎珞的手爬上弘历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皇帝的脊梁，笑着说：“富察氏是镶黄旗大族，满洲八大姓，傅恒大人更是由皇上和皇后娘娘养大，何其尊贵，无论如何，臣妾当年都配不上他。”
弘历也清醒了许多，后悔自己多余说这嘴，明明都是过去的事情，干嘛非要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璎珞的脸，认真地说：“朕可以为你抬旗。”
弘历也说不上来这是不是试探，心里依稀觉得这不是，昨日傅恒低着头喊他弘历哥哥的样子犹在眼前，一晃已是一辈子，他竟害得年少时最疼爱的弟弟孤苦一世。
璎珞仍笑着，垂下眼睛为弘历扣扣子：“皇上要纳臣妾，为臣妾一门抬旗，那是抬举臣妾，臣妾感激不尽；但是如若皇上将臣妾赐给傅恒，再为臣妾一门抬旗，那就是打富察氏的脸了。”
魏氏不是喜塔腊氏，同样是内务府包衣，喜塔腊氏有功名在身，哪怕不和富察氏攀亲戚，抬旗也是再正常不过，算不得辱了富察氏门楣，反而能彰显皇帝对傅恒的宠爱；而魏氏，朝中无人，军中无功，为臣子赐婚，指了这么个落魄之家，再强行抬旗，名不正言不顺，看着是赏赐，细想是羞辱。
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璎珞抱住了弘历，柔声说：“这一辈子，不管怎样假设、如何重来，都只有您能给臣妾幸福。您是臣妾的主子，臣妾的丈夫，臣妾唯一在乎的人。”
弘历心里热得不行，低头去吻璎珞，璎珞像是突然从伤感中走出来，敲了敲弘历的鼻子，笑骂道：“没个正经，天都亮了啊。该去早朝了，皇上。”
TBC
06
傅恒来向皇上复命。
二人讨论国事，一聊便是大半天。待正事谈完了，弘历翻了翻手上的奏折，突然有些尴尬地说：“朕是不是给你太多差事了。”
从六部到军机处，从中央到地方，从行政到国防，傅恒都有活儿干。满清有史以来，大概傅恒是权力最大的一个外臣，哪怕是张廷玉，恐怕也没傅恒的手长。
傅恒想了想，竟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担心皇帝一时好心撸了他若干个职务让他轻松轻松，反而安慰皇帝道：“奴才不觉得累，反正奴才也没别的事干。”
这是在提醒皇帝，他父母都去了，老婆也死了，儿子不是自己的，偏他还不爱喝花酒逛yao子，实在没有私事可做，只能工作。
弘历于是更尴尬，这一串事儿，基本都是他造成的，于私他确实欠傅恒良多。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真的舍不得割爱。弘历仔细想过了，先皇后说得对，他确实早就看上魏璎珞了，当年再怎么义正言辞，他就是私心要拆散有情人，把女子弄到自己身边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从公事上补偿人家。
于是弘历说道：“不如朕再封个一等公给你。”
傅恒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哪有一个人领着两个一等公爵的。
弘历说完也觉得不妥，便改口说：“呃……那干脆封你郡王吧，你配得上，我们大清还没有过异姓王呢。”
傅恒真心觉得不靠谱，跪下去郑重推辞：“多谢皇上，真的不用了，皇恩太重，奴才吃不消。”
这么搞确实太隆重了，要真的这么赏，御史能把傅恒骂死，过几年他就会被说成鳌拜年羹尧，想不处理都不行。
可是弘历觉得必须要赏，每天他下班看到璎珞，都告诉自己，每一个明天都是要对傅恒更好的明天。
“那朕许你配享太庙，郡王衔朕定然是要给你的，等到……呃……”弘历又住了嘴，这怎么听都像是他在咒人家死。天地良心，他绝对没这个意思。
傅恒很体贴地换了个话题：“皇上命奴才每日暴打弘昼，奴才很开心。”
“……”弘历无语，他哪会不知道傅恒在演，可是一来因着令贵妃的缘故他本就想小惩弘昼，二来他深知傅恒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二人矛盾定是弘昼之错，三来……弘历对自己说，傅恒压力大工作忙，是需要一个出气筒，弘昼是自家人，好歹不会生变，就委屈委屈他吧。
话题进展到这里，是要从弘昼开始唠家常了，殿中二人是君臣亦是亲眷，傅恒从小养在宝亲王府，弘历看着他长大，关系实在是比天家兄弟更亲密些，现在公事谈完了，聊点别的也是水到渠成。
弘历将地上的傅恒拉到炕上，二人围坐炉边，气氛甚好。此时傅恒笑得很轻松，就着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非常自然地说道：“依奴才看，弘昼是该敲打敲打。近几日切磋，弘昼总说皇上宠妾灭妻，不顾人常，可是若论人常，弘昼实在是京城中最没资格置喙的人，奴才觉得他荒唐，下手更加没轻重，偏偏他还不服气，奴才打一次，他就说一次，以至于弘昼最近好像伤得厉害。奴才明日定去找他好好聊聊，这样下去皇上恐怕就要怪罪奴才重伤宗室了。”
外面的日头逐渐西沉，空气凉了下去，室内尚有温存，凉风却从窗户缝间漏进来，让人一阵战栗。
弘历正把玩着茶杯，面上似乎一片祥和，但在傅恒说到“宠妾灭妻”四个字时，他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前几日你们闹到养心殿那次，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
傅恒面露难色，很是犹豫。
弘历也不忍破坏这难得的气氛，放低声音柔声问道：“恒儿，你莫要怕，弘昼是朕的弟弟，难道你就不是吗？你小时候在宝亲王府的时候比在富察府时都多，你可算是朕和容音拉扯大的，有什么事害怕对哥哥说吗？”
傅恒眼神顿时柔和不少，四十多的人了，此时的神情一如少年时一般羞涩，垂着眼睛轻声叫道：“弘历哥哥。”
弘历温柔地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于是傅恒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回答说：“奴才……嗯……”他抬起眼睛，看到弘历不赞同的眼神，乖巧改口道，“我是在军机处外瞧见了一位公公，穿着后宫总管的服饰，他走得匆忙，神色有异，而当时屋内只有弘昼一人，那位公公只可能是来找弘昼的。我进去质问弘昼，弘昼便和我打了起来。”
弘历挑眉：“后宫的公公？”军机处在乾清门外，后宫的人跑出去就是不合规矩。他把茶杯放回矮几上，声音沉了下来：“你可看清是何人？”
傅恒眼神瞥向别处，很是为难，最后像是实在敌不过皇帝逼人的目光，耷拉着脑袋很艰难地说：“是承乾宫的袁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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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望扶着继后在御花园看景，恰巧又在凉亭中碰到了和亲王。
继后走上去，在和亲王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的脸，眼中透露出了万分不解。
“王爷，本宫那天不是提议您主动认输吗？您的脸怎么……”后半句话皇后没好意思说出来，弘昼的脸越来越肿了，惨不忍睹，简直是被人当沙包了。
继后来时弘昼正坐在亭子里自己给自己上药，委屈得不行，此刻急匆匆地正好衣冠，嘟着嘴噙着泪控诉道：“皇嫂，富察·傅恒他简直不是人啊！”
“……愿闻其详。”继后也说不明白，她愿意在这里陪聊，到底是为了安抚和亲王，还是实在好奇。
“今日切磋，他一上来就一拳封了臣弟的哑穴，臣弟有苦说不出，哼哼唧唧了两炷香，然后傅恒才倒地认输。皇兄今日倒是来得早，夸赞臣弟心志坚定不喊疼，然后让傅恒继续努力，明日……明日再战……”
虽然不合时宜也不合立场，但是这事太好笑了，继后真的非常想笑出声，连忙低头掩嘴假装咳嗽，肩背都因憋笑而微微耸动。
弘昼看着皇嫂展颜，内心也轻松起来，安慰自己道这顿打总算不是完全没价值，至少能哄皇嫂开心，不由地坐近了一些，声音也柔和不少，顺着继后的心思说道：“臣弟以前不曾察觉，近几日才觉得，傅恒果然与他姐姐是亲姐弟。”
继后顺了顺气，笑着问道：“此话何意？”
弘昼歪着脑袋回忆起孝贤皇后，他们不算特别熟，只记得她总是笑得温婉，手上总拈了一串佛珠，看上去是这全天下最通情达理的女子，但是他总是站在当今皇后这边，觉得孝贤皇后是个伪善的恶人。
“孝贤皇后长了张白莲花脸，做什么事情都楚楚可怜，好像占尽天下道理，连皇兄都十二分袒护。”
这番描述何等熟悉，可以用来说先皇后，也可以用来说傅恒。弘昼撇了撇嘴，很不满地继续说道：“那傅恒也是如此，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但是那张脸装起可怜来……哎，这么想来，傅恒竟是比孝贤皇后段位更高，毕竟傅恒是个男人，还是名动天下的名将，竟也能将装可怜三个字演绎得如此生动，真是可怕。”
他又想起那日养心殿里虚弱气喘的傅恒……妈呀……当时连他都被骗了过去。
继后闻言，低头不语。她本性善良，却在这紫禁城逐渐发了疯，如今在后位日久，她是真的明白富察·容音确实是好人，不曾生过半分龌龊心思，这在腌臜的紫禁城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那又如何，善良的总归被人欺，就像家破人亡的娴妃那拉氏，就像绝望坠楼的皇后富察氏，时至今日，她已不再执着于独善其身，只是回想过去，会有一些恍惚罢了。
至于富察·傅恒，与她算是没有半点关系。她只知苏静好一生倾心于他，想来如此大好男儿还生了那样一副皮囊，大概算是怀璧其罪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怕傅恒真的和先皇后一般单纯，那也……
突然一阵凉意爬上继后脊背。
弘昼固然愚蠢，但细想他刚刚的话语，竟突然让继后觉得害怕。
富察·容音善良到可笑，但是富察·傅恒呢？他真的和他姐姐一样是遗世独立的白莲花吗？皇上会怜爱一个单纯的皇后，但是真的会重用一个单纯的军机大臣吗？和亲王在和傅恒交恶的十多年中，从内政大臣一步步失了实权，如今在正黄旗管着红带子这等闲差，说是亲王，实际上早就被傅恒挤得没了位置。当年弘昼在御前揍了讷亲仍能全身而退，如今弘昼天天被傅恒暴揍，皇上还嫌傅恒揍得不够努力，这背后的缘由……
更何况，傅恒还和魏璎珞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继后猛地站起来，一时头晕目眩，在原地跌了一跤，弘昼连忙搀扶，继后满头珠翠撞进弘昼怀中，二人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继后忙推开弘昼站稳，勉强笑一下，匆匆离去了。袁春望跟在后头佝偻着背，一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模样。
方才温香软玉，转眼两手空空，弘昼一头雾水，怅然若失，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磕磕绊绊地走了。
弘历从假山中踱步出来，身后仅跟了璎珞、傅恒与李玉三人，面色不豫。
今日切磋之后，本就是弘历自己心血来潮要跟着弘昼看看，又不好明说，便把傅恒叫到身边说话，又觉得君臣二人带着一大堆太监在后宫行走实在太过诡异，便又差人喊来令贵妃，遣退了一应人等，只此四人，悄悄跟在弘昼后面瞎逛，说是看风景，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
璎珞挂在弘历胳膊上，很不在意地说：“皇后娘娘不过是在安慰和亲王罢了，都是一家人，撞见小叔子被人揍成猪头，总归是要关心一下的。”
弘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显然非常不悦。
璎珞在心里冷笑，男人到底是男人，哪怕对那拉氏并无什么感情，也会因这种猜忌而动怒。她靠在弘历肩头，悄悄瞄了一眼傅恒，只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神情冷静，似是没看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气氛一时尴尬，李玉察言观色，陪着笑脸说道：“和亲王一向能说会道，奴才刚刚看去，皇后娘娘被和亲王的伤吓得不轻，和亲王倒反而安慰起娘娘来了，都把娘娘逗笑了呢。阖宫皆知皇后娘娘近几年心情不佳，总是少见笑容，还是和亲王有本事。”
弘历一甩袖子，命傅恒三日内将南巡御舟设计图呈上来，便带着璎珞走了。
08
是夜，傅恒又做了梦。
他时常梦见的或是花团锦簇，或是烟火灿烂，或是七巧倾心，左不过是两情相悦，今夜梦中所见却是在那阴冷的辛者库。
璎珞梗着脖子红着眼睛说她喜欢他，但她更想要复仇，一日大仇不得报，一日放不下心结。然后他说他会等她，等她完成心愿，放下一切，那时她便会嫁给他，用一生来偿还他的情。
傅恒从梦中惊醒，身边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风声。泪水糊住了眼睛，叫他看不清头顶的床幔，冷汗流了一身，身上黏腻得很。
起身推开窗去，夜明星稀，时辰尚早。他不愿打扰下人安睡，随便冲了个凉水澡，春日的夜间温度尚低，他被冻得毫无睡意，又爬回床上，被窝中的热气早就散了，他裹着被子蜷成一团，不知怎的就怀念起了那年那个猪脬。
可惜此等物件保存不了多久，几个春去秋来，便只能丢弃。璎珞送他的东西不多，如今还在身上的，只有那个香囊罢了。
傅恒将香囊从枕头下取出来，放在手心细细摩挲，经年如此，香囊早就磨损严重，口子都扎不太紧，常有花瓣会漏出来，落在傅恒衣物中，包裹在朝服之下，只有在夜间入寝时才敢宽衣解带任花瓣飞舞。
即便是最好的绣女，也绣不出再一段时光，园中的栀子花开了又落，当年他们把玩的花瓣，早就已经化作春泥。
仇恨让那女子进了紫禁城，进了长春宫，进了辛者库，进了延禧宫。若是没有最开始的那一件，大概两个人会在世界的两个角落，这一生都不知真情为何物，平安顺遂，却也是浑浑噩噩罢了。
辛者库宫墙框住了夜空，拢住了月光，分割了幸与不幸，往前看是甜，往后看是苦，可是命运逼迫他们走到那个分岔口，即使知道结局，他们仍旧会走向既定路口。
璎珞自梦中醒来，额头热得发烫，有谁的双唇在额间辗转，带着令她落泪的情意。
她转过头，弘历睡在她身侧，皇上身体康健体质温热，初春的夜晚依偎在她身边，被窝暖得舒服。
她起身拢拢衣裳，瞄了眼墙边的西洋钟，还有一会儿就要天亮，李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窗外，等着圣上召唤。
璎珞推了推弘历，轻声说：“皇上，该准备大朝会了。”
弘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嘟嘟囔囔的皆是偷懒的借口，最终仍是认命地坐起来，用手指梳理一番乱七八糟的头发，埋怨说：“有时候朕真不愿意当这个皇帝。”
璎珞笑着拉弘历起来，传李玉进屋，替弘历脱下她亲手缝制的寝衣，换上器宇轩昂的朝服，打趣道：“皇上是明君，辛苦皇上一人，造福百姓万千。”
弘历脑子还不大清醒，行动间揽过璎珞，在她耳垂脖颈处胡乱亲了一通，凌晨昏暗的灯火照出令贵妃通红的脸，仿佛仍是当年那个倔强少女一般叫弘历心动，李玉和德胜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弘历像是醉了，搂着璎珞茫然低语道：“若朕不是皇帝，必然得不到你，你现在一定和傅恒平安幸福。”
日头渐渐升起来，空气逐渐变暖。
璎珞被弘历扣在怀里，弘历朝服穿了一半，缎面上的龙纹膈在璎珞脸颊上，再细密的针法也会留下针脚，让璎珞脸上发痒。
璎珞的手爬上弘历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皇帝的脊梁，笑着说：“富察氏是镶黄旗大族，满洲八大姓，傅恒大人更是由皇上和皇后娘娘养大，何其尊贵，无论如何，臣妾当年都配不上他。”
弘历也清醒了许多，后悔自己多余说这嘴，明明都是过去的事情，干嘛非要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璎珞的脸，认真地说：“朕可以为你抬旗。”
弘历也说不上来这是不是试探，心里依稀觉得这不是，昨日傅恒低着头喊他弘历哥哥的样子犹在眼前，一晃已是一辈子，他竟害得年少时最疼爱的弟弟孤苦一世。
璎珞仍笑着，垂下眼睛为弘历扣扣子：“皇上要纳臣妾，为臣妾一门抬旗，那是抬举臣妾，臣妾感激不尽；但是如若皇上将臣妾赐给傅恒，再为臣妾一门抬旗，那就是打富察氏的脸了。”
魏氏不是喜塔腊氏，同样是内务府包衣，喜塔腊氏有功名在身，哪怕不和富察氏攀亲戚，抬旗也是再正常不过，算不得辱了富察氏门楣，反而能彰显皇帝对傅恒的宠爱；而魏氏，朝中无人，军中无功，为臣子赐婚，指了这么个落魄之家，再强行抬旗，名不正言不顺，看着是赏赐，细想是羞辱。
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璎珞抱住了弘历，柔声说：“这一辈子，不管怎样假设、如何重来，都只有您能给臣妾幸福。您是臣妾的主子，臣妾的丈夫，臣妾唯一在乎的人。”
弘历心里热得不行，低头去吻璎珞，璎珞像是突然从伤感中走出来，敲了敲弘历的鼻子，笑骂道：“没个正经，天都亮了啊。该去早朝了，皇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