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毕深】信仰

陪爹妈看麻雀,发现毕深很好吃……

没看过小说,不要在意和原作剧情不符,只是我的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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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30年冬,上海。

南方偶尔也飘雪,黄浦江边仍旧是灯红酒绿。舞厅酒吧里莺莺燕燕,街头的寒气侵入骨髓,算是印证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76号行动处处长的办公室里铺着地毯燃着火炉,舒适的软椅上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他半睁着眼睛看着墙边的挂钟,钟摆规律地摆动着,仿佛一架催眠的机器,怂恿着他忘记这国家正遭受着水深火热,他的同志们正在遭受着日本人和汉奸的迫害。就在这76号,他的脚下,地牢里的空气阴冷又粘稠,地砖是洗不去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流淌过一层又一层的鲜血,一人两人三人,全都是他的同胞。


陶大春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视野是一片血色,依稀能看到眼前的毕忠良。

他记得毕忠良曾经也是抗日将士,在前线九死一生,应该也是杀过不少日本人的。以毕忠良的手段本事,如果他现在仍旧是党国同袍,绝对会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把利刃,陶大春会非常敬重他。

可是现在的毕忠良却是日本人手下最凶猛的一条狗,饮着同胞的血吃着同胞的肉,昔日的一腔热血早已不知去向。陶大春知道,是党国逼走的他。

他听闻过南京保卫战,要么死,要么逃,堂堂正规军在自己的首都被屠戮殆尽,平头百姓成排地跪在地上被侵略者砍头,何等荒唐,何等荒唐。


若要深究,党国是对不起这些人的。

不是汪精卫那样的汉奸,也不是溥仪那样的人偶,曾经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的人,被自己的组织逼上了绝路。在那样的境况下,信仰确实是会动摇的。

陶大春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回忆出当年他和徐碧城唐山海还在重庆时的往事。他和唐山海算是关系还不错的军统同僚,不过唐山海出身富贵,红酒香水,不是他这种下里巴人能聊得来的,偶尔唠上几句,也只是关于工作关于组织。那时候唐山海就说,党国早就没有为了信仰愿意放弃性命的人了。

那个当口,陶大春在心里说,我愿意。

如果有一天必须要在生命与信仰之间选择,陶大春相信自己愿意赴死。

党国已经烂了,可是这个国家不能烂,哪怕他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特工,他也是如此坚信的。至少自己的命能够换几个汉奸,也并不是不值。

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他要死了。他看着眼前被血色盖住看不太清的毕忠良,心中忽然有一些释然。


毕忠良拿起烙铁,能够融化骨血的温度逼近着他,陶大春听到死神的呼唤,就在他的耳旁。

毕忠良低声说:“告诉我你的内应是谁,我保你一家平安。什么牺牲小家保全大家不过是屁话,把整个重庆的小家都牺牲光了,中国也不会光明了。还不如顾全眼下,保护亲人朋友,你的狗屁信仰可救不了他们。”

陶大春笑了,他的声带严重受损,牙齿也缺了好几颗,舌头上满是血泡,说话已经极其吃力。他说:“你的信仰是什么?”

毕忠良没有说话。

陶大春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他突然很想吃粽子,他家的粽子会有股椒盐的味道,徐碧城很喜欢。

他不说,他不会说。他的牵挂就在这76号,做着懵懵懂懂的特工,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员。

这时他突然想起,偶尔几次在上海看到徐碧城,总能看到她的视线追随着一个人,那是他曾经的暗杀对象,行动处的陈深。他也是知道陈深的,那人也曾经是抗日将士,还曾是黄埔教官,过去大概也是党国数得上的青年才俊,然而后来他跟着毕忠良一起投靠了汪伪。党国留不住人才,留下的人们推诿责任出卖同伴,苏三省阴狠地笑着断送了整个军统上海站,这个国家的未来早就已经不在党国手上了。

可是陶大春相信他的信仰并不是空谈,哪怕不是党国,也总会有人站出来,有朝一日屠尽这帮狗汉奸,让人民无须再在自己的土地上做别人的奴才。他努力抬起头,直视着毕忠良,哑着声音说:“你们会有报应的,狗汉奸,不得好死。”

毕忠良没有反应,这等威胁他听得太多,早已不在乎。

陶大春觉得身体内里升起的疼痛渐渐麻木,继续说道:“我差点就能杀了陈深,没关系,总会有人杀了他。那个白白嫩嫩的军官如果满身血污地倒在地上断绝呼吸,你会心疼的吧?”

毕忠良手中的烙铁毫不客气地盖上了陶大春的脸颊,焦味与惨叫一同传来,刑架上的人挣扎着颤栗着,数秒后便安静了下去,他的眼睛半垂着看着地面,那里流淌着他曾经滚烫的鲜血。


刘二宝走上来接过毕忠良手中的烙铁,陶大春的尸体被手下解下来拖了出去,炭火烧得通红,这地牢却仍是那样阴冷。

“处座?”刘二宝递上外套,出声问道。

毕忠良抬手,刘二宝替他穿上外套。毕忠良喜欢深色条纹西装,每一件都是定做的,腰线收得刚刚好,能显出毕忠良瘦长的身材。

“陈深呢?”他问。

“报告处座,陈队长一直在您的办公室里休息,没出去过。”

毕忠良点点头,皮鞋踏在石砖上,走出了这阴森的地牢。


沿着楼梯向上走,温度渐渐上升,毕忠良问自己,你的信仰是什么?

他对党国早已失望,对日本人更谈不上忠诚,在这风雨飘摇的祖国,他只是想要活着,和他重视的人一起活着。

刘兰芝,和陈深。


推开门,走进办公室,这金钱堆砌起来的舒适是他所喜爱的。室内的温度对他来说略微有些高了,他脱下外套走到软椅旁,陈深正靠在椅背上小憩,唇色有些发白。

他把外套披在陈深身上,有些埋怨地责怪道:“怎么不去床上睡?床上还有被子,总好过你坐在软椅上,又不舒服又容易着凉。”

陈深睁开眼睛,直起身子拢了拢毕忠良的外套,笑着答道:“哪有这么金贵。”

毕忠良将自己的额头靠在陈深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陈深垂下眼皮没有往后躲。他前一阵子总是受伤,大概是没养好,天冷了便发起了低烧。处里捉住了飓风队队长,要逼问他的内应,这几天76号出入极其严格,内部也是好几层监视,毕忠良怕打扰到陈深休息,就总让他来自己办公室睡觉。

“那个犯人招了没?”

毕忠良也在软椅上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揽住陈深的肩膀,平静地说:“没招,死了。这是这几年我们碰上的唯一一个来自重庆的硬骨头。”

陈深没有答话,眼睛看着窗外,窗外飘着小雪。

毕忠良挥挥手,刘二宝退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

室内暖气充足,陈深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毕忠良从身前的矮几上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陈深大概还是不太精神,难得地没挤兑毕忠良,而是乖乖地接过茶杯小口喝了起来。茶水有些烫,雾气蒸腾上来,一时盖住了陈深的脸,他没有梳头发,焦黄的刘海垂下来,软软的卷卷的,让他看上去非常年轻。

毕忠良想,陈深似乎没怎么变,又似乎变了很多。那年的杭州,初识的二人仍有着满腔抱负,那时的陈深也是这样白白的脸,圆圆的眼,焦黄的头发,粉色的嘴,靠得近了能看到他薄薄的双眼皮和长长的睫毛,那双眼珠滴溜溜地转,说不出的灵动,一切与现在并无什么差别,他老毕已经胡子拉碴人到中年,可是陈深看上去还是俊秀的少年模样;可是那时候的陈深绝不会有现在这般虚弱的样子,低血糖又一身伤,肩膀宽阔了不少,人却憔悴了许多。

可是这又有什么紧要呢?陈深就在这里,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臂弯里,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话语,都是真实的。在这泥潭里,自有他毕忠良护着陈深。他毕忠良在意的人不多,万万忍受不了别离,如若当年真的随了陈深的任性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控去当了什么劳什子剃头匠,毕忠良才真是要后悔。陶大春的胡话终归是胡话,陈深又怎么会死呢?

陈深大约仍旧是觉得累,身子一歪靠在了毕忠良身上。毕忠良偷偷笑了一声,把陈深搂得更紧,只觉得地牢里的冷气和不安在这一刻都散去了。


这时,陈深突然问道:“老毕,你有信仰吗?”

家国天下,总好过醉生梦死。陈深想要毕忠良的答案。

毕忠良眯起眼睛,视线穿过茶水的雾气与窗外的雪,投到了遥远的天空。

陈深撑在毕忠良的腿上抬起身体,仰望着毕忠良的脸。他的脸棱角分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鼻子高眼窝深,下巴处总有几根剃不干净的胡子,看上去便是深不可测不苟言笑的样子,可是陈深记得很多很多年前这张脸也曾有过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时候毕忠良脸上还肉嘟嘟的,不爱梳这个死气沉沉的大油头,心情好了还会做饭,做了便一定要让陈深吃,街边的小猫小狗受伤了还会带回宿舍来包扎,看上去温和良善,一点也不像个军官,反倒像哪家的国文先生。

毕忠良察觉了陈深的视线,低下头对着陈深轻笑了一下,拍拍陈深的肩膀,低声说:“大概有过吧,我想不起来了。”

陈深的眼睛闪着水色,一瞬间让毕忠良有些恍惚。

“那你呢,你有信仰吗?”毕忠良问。他还想问陈深是否恨他把他拉到这泥潭中,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陈深也说不出口。他想说他有,可是他不敢。他觉得眼睛酸胀胀的,明明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兄弟,却说不出真话,这时代真是可笑,能让人活成鬼,能叫鬼活成人。

他只能弯着眼睛说:“我觉得我应该是有的,可是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便也想不起来了。”

毕忠良捏了捏陈深的鼻子,笑容看上去真挚了许多:“那就继续待在我身边吧,哪儿也不要去,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家,今天你嫂子做了甲鱼,你该好好补补。”

陈深乖巧地点点头,被毕忠良搂着站了起来,一起回家。

毕忠良的臂弯温暖又舒适,陈深的眼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几乎要沉溺在这温柔之中。他的信仰太大,这臂弯装载不下,可是毕忠良搂得太紧,陈深不敢挣脱,如果挣脱了,毕忠良会痛,他又如何舍得。

但陈深忘不了窗外寒冬飘雪,国家风雨飘摇。他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有些头晕地靠在毕忠良的肩膀上,毕忠良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陈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后来陈深在江水中消失不见的时候,毕忠良的心也一道死了。

他想,那江水又冷又急,怎么比得上家里的火炉和甲鱼,他的小赤佬一定是傻了,才会这样决绝地离开他。

身后似乎有属下焦急的叫喊,耳边模糊地传来不知哪里的爆破声,有什么一定要保护的绝密计划被麻雀带走了,可是毕忠良不在乎。他从来不在乎什么派别什么组织什么国家,他只想找到他的小赤佬,告诉他,他想起他的信仰是什么了。

他的信仰就是家人,就是刘兰芝和陈深。党国不给他们活路,他就带着他们离开,张开自己的臂膀,用尽全力护住他们,他们就是他的信仰。

他想要一间房子,能住得下他们三个人,陈深要胡闹,他和刘兰芝就笑呵呵地看着他胡闹。他会暖一壶酒,捧一本书,由着陈深玩他的头发,刘兰芝会做各式各样的菜,他们一家人好好的,他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可是信仰破碎了,酒凉了梦醒了。他们共同走过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他的小赤佬扛着他走过生死,却被他亲自逼死在了这冰冷的江水里。


宰相说毕忠良会死在麻雀手上。毕忠良笑了起来,心想宰相说对了。他的小赤佬自然是极其厉害的,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就葬身在这江水之中。

下雨了,毕忠良张开嘴,尝到了雨水,咸得发苦。他的信仰化作了麻雀飞向了天空,飞出了他的臂膀之外,再也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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